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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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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

祝七渾渾噩噩間感覺自己被幾經轉手,最後落入熟悉的懷抱和氣味中。

如同倦鳥歸巢,他終於能安心地放任自己陷入昏睡。

變成人的那一天兩夜盡管狼狽,但祝七好歹能跑能跳能說話,還遇上華阿姨那樣的好人,整個過程有驚無險;變回倉鼠後境況天翻地覆,差點兒連命都丟了。

唯一幸運的是司機臨時停車的附近不是鬧市區,靠近小區,周遭人煙稀少,他拼了命地找到一個隱蔽處,隨即渾身一輕,驟然變大的衣服鋪天蓋地罩下來,他費勁爬出來,看著自己的鼠爪子和轉眼高聳入雲般的建築物,腦袋裏第二次想著,完了。

他在衣服堆裏縮了很久,期間司機的身影晃眼而過,好像是在找他,他不由把衣服往角落裏拖,小心地藏起來。

對一只倉鼠來說這太難了,衣服褲子的碼數在男裝中偏小,卻也是一個成年人的碼數分量,藏匿它們快去了祝七半條命。他趴在地上休息了很久,想著該怎麽辦。

——不管怎麽說,都到這裏了,最好的辦法當然還是回家!

而他現在在人類世界的家,就是徐景祎的家。

祝七努力辨認方向,他記得司機說快到了,那麽沿著車輛原本行駛的方向,肯定能夠找到吧?

變回倉鼠的祝七,反而一掃茫然,士氣大漲。

畢竟誰會為難一只小倉鼠呢!

勇敢鼠鼠,不怕困難。

倉鼠祝七鉚著一股勁,以時速900米的速度朝家的方向沖刺。

沖刺——

沖刺……

沖……

沖不動了。

這附近往來的人不多,終歸還是有,被目擊好幾次甚至差點兒被捉住後,祝七被迫改變前進策略,躲躲藏藏,鼠鼠祟祟,很快便有些暈頭轉向。幸好小區的大門做得足夠大氣醒目,他遠遠便看見了。

一路上不時有草叢遮擋,略有波折,大體順利。

真正快要了他命的是進小區之後。

祝七進了小區,才發現自己並不知道徐景祎家具體在哪一棟,他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在小區裏打轉,沒多久,遇上了小區裏的流浪貓。

他喜歡貓,但幼時的經歷也讓他深知一只小鼠在貓面前有多不堪一擊。

流浪貓野性大,祝七狼狽逃竄,滾了一身的泥土草屑,最後一頭鉆進某個狹窄管道裏才逃過一劫。那只流浪貓在管道外守了很久,他縮在裏頭大氣不敢出。

不知過了多久,確定流浪貓走了,祝七小心翼翼地鉆出管道——

“哇,爸爸!有白色的老鼠!”

那是祝七這一生的至暗時刻。

小孩子下手沒有輕重,把他當成橡皮泥一樣揉來捏去,還失手摔在了地上。祝七被摔得眼冒金星,渾身都疼,艱難地翻身打算跑走,又被揪著尾巴扯了回去。

小孩兒爸爸在一邊看著,說倉鼠這麽臟,別亂玩,快回家洗手。

祝七以為終於能喘口氣。

然而小孩子的想法很單純:“那我們可以把它洗幹凈呀!”

他拿出自己的水壺,嘩啦澆了祝七滿頭。

祝七嗆得直咳嗽,察覺到了生命危險的本能讓他開始裝死。

“爸爸,它不動了。”

“行了別玩了,死老鼠很臟的,趕緊回家洗手消毒。”

祝七撿回了一條命。

他抖了抖身上的水珠,貓在草叢裏不敢再亂動。可毛發陰幹的速度慢,時間一長,便有點冷,他打著寒顫,意識逐漸昏沈……

……

祝七猛然驚醒。

頭昏腦漲,他剛翻了個身,被一把撈回去。

“別亂動。”

祝七立刻清醒了,翻著肚皮躺在徐景祎手心,傻傻地看著他。

“醒了正好,把藥吃了。”徐景祎說著,單手去取茶幾上的藥。

祝七懵懵懂懂地被餵了藥,打了個噴嚏,後知後覺毛發很是清爽,除了單純的頭暈鼻塞、以及尾巴有點痛以外,沒有別的不舒服,這才慢慢厘清現狀。

徐景祎回來了,並且把自己帶回了家。

原來之前迷迷糊糊聽到他的聲音、感覺被他捧在手裏不是幻覺。

——他真的把徐景祎召喚回來了!

祝七一掃疲態,整只鼠彈起來,吱吱叫著,抱著徐景祎的手指頭舔舔:“嘰!”

你回來啦!

又把臉埋進他掌心蹭蹭:“嘰!!”

我好想你呀!!

他在徐景祎手心高興得轉圈打滾。身體上的疼痛此時完全感知不到了,只剩下落地心安的亢奮。

毛絨團子又短又小的尾巴像小狗一樣翹起來激動地搖擺著,徐景祎想起獸醫的診斷,說它的尾巴受了傷,應該是被人暴力拖拽過,幸好沒大礙,好好養一段時間自己會痊愈的。

除此之外,還有重感冒。剛到醫院時嚴重到休克。

當時徐景祎還以為它會就那麽死在自己手上。

那是他第一次體會到類似於“害怕”的情緒,在這種情緒產生後,隨即而來的是不知該如何接住這種情緒的困惑,盡管只有一瞬間。

祝七在他手上撒歡撒夠了,身體的不適潮水般返上來,肚子適時地發出饑餓鳴叫。

他看一眼墻上的掛鐘,指針指向四點半,屋子裏開著燈,微敞的窗簾外是一片深濃夜色。是淩晨。

祝七有些發楞,擡頭去看徐景祎,對上他垂下的眸。

像是化開的冰山一角,他在那如星球般泛著淡藍色的光暈眸中看見了一抹柔和的底色。徐景祎在笑,盡管那笑容很淡。

“都這樣了,還這麽精神,”他的食指在祝七腦袋上撓了撓,“該說你脆弱還是頑強。”

徐景祎將他放回倉鼠屋,在祝七昏睡的這段時間裏,倉鼠屋裏裏外外打掃過一遍,換了新的墊材、新的浴沙、新的糧食和水,還調節了溫度。

祝七被他放在碗邊。

又是一整天沒吃東西,加上生病和傷痛,祝七真的餓了,趴在碗邊大口啃糧,吃得比平時急。

徐景祎坐在旁邊一直看他吃,中途回了兩個跨洋電話。

吃飽了,身體的不適跟著好轉許多,祝七洗了洗臉和爪子,從未關合的籠門爬出去,扒拉了一下徐景祎的褲子,得到一臺手掌升降機。

倉鼠屋裏也很舒服,可他現在覺得徐景祎的手裏是最舒服的,軟硬適中,還很暖和。他在徐景祎手裏伸了個懶腰。

徐景祎撫摸它的頭和背,看著毛絨團子在他手裏漸漸變成熟悉的毛絨小餅。

此時他的懸浮的心似乎才安然落地。

為了這樣一只脆弱的小家夥擔心,甚至提前結束工作趕回來找它,徐景祎覺得這有些不像自己。

保安說,這只倉鼠是他日常巡邏時在草叢邊發現的,推測是誰家的寵物走失了,便帶回保安處聯系了物業。等待物業詢問這期間,小倉鼠醒了,開始忙碌地四處亂轉,好像在找什麽。保安沒有照顧倉鼠的經驗,以為它是餓了,還下了個便利店的單,讓送點零食過來。

“徐先生,我說是您的倉鼠讓我打的電話,這話真的沒騙您,”保安誠懇地說,“我們保安處有本快遞登記冊,所有送來的快遞都要在上面登記送貨信息,得寫明哪個快遞是送到哪一戶的,當時那本登記冊就在桌面上。說實話,我也沒見過這麽……聰明的倉鼠,居然翻到您之前在上面登記過的一件快遞,然後一直撓著您的名字沖我叫……”

回憶起這段內容時,保安像是破罐子破摔。畢竟這件事聽上去太過匪夷所思,如果不是親身經歷,他哪能想到世界上還有會使喚人類打電話的倉鼠啊?

他也是用了很久的時間才看明白那小家夥的意圖,抱著“我曾經有份工作”的赴死之心撥出了那通電話。

徐景祎聽完這番話,沒說什麽,只是又道了聲謝。

短短幾個小時內,他說了太多句謝謝。

對保安的,對醫生的,對徐妙然的。

徐景祎感覺自己這輩子的謝謝都要說完了。

怎麽會有這麽奇特的小動物呢。

成為寵物、變成生活中的一部分,就會讓人這樣牽掛麽?

-

小倉鼠徹底安頓下來,已經淩晨五點多,徐景祎生平第一次熬了個通宵。

毛絨團子變得異常粘人,不肯回豪華大別墅。他想了想,也沒再強行放它回去,一手拎起倉鼠別墅,一手托著鼠餅子回到主臥。

這是他第一次準許這只小動物進入自己的臥室。在此之前,這裏一直是倉鼠游玩的禁區,他對私人領地在某種程度上有著近乎偏執的霸道,別說包括司揚在內的幾個發小不曾被允許進入,就連親弟弟都需要經過他的同意才準入。至於父母,他們更不會輕易來打擾。

老宅他成年後不怎麽回去住,所以寬容了許多。

主臥裏濃郁的氣息將祝七包圍,他在徐景祎手上瑟縮了一下,卻不感到那麽恐懼了。

大概是因為徐景祎親自帶他進來的,而他現在也已經習慣了徐景祎的氣味。

更何況剛剛死裏逃生,比起這幾天的經歷,屬於徐景祎的不會造成實質性傷害的氣息,反而讓祝七有種受到庇護的安全感。

徐景祎又拿來那個小小的寵物盒,在裏面鋪滿柔軟的墊材,把毛絨團子放進去,往它懷裏塞了顆瓜子,再將它連盒帶鼠放在自己枕頭邊。

他想,這樣應該滿意了吧?

祝七很滿意。

處在病痛中的身體即便經過一段的昏睡,亢奮過後仍是湧上一陣疲倦。他抱著瓜子,在寵物盒裏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,第一次和徐景祎同床而眠。

睡了沒多久,徐景祎感到臉頰瘙癢,他睜開眼,一只蓬松的毛團子近在咫尺,貼在他臉頰邊,抱著瓜子睡得香甜。

盒子裏墊材有點厚,給它提供了越獄的便利。

徐景祎的心情有點奇妙。

他撥了撥鼠團子懷裏的瓜子,睡夢中察覺到瓜子危機的小家夥瞬間摟緊了自己的瓜子,鼻子微微聳動。

有點可愛。

徐景祎又撥了一下瓜子,喃喃低問:“你究竟是怎麽回來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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